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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火烧心任灯随轲最新章节

小元了了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没事啊,你们再抱会儿啊。”“当我不存在就好。”“我就看看,不影响你们交流感情。”交流感情四个字宣珍刻意勾着尾音,带着不正经的戏谑。人越尴尬地时候越显得忙碌。“宣珍,你闭嘴”,任灯弯着身去后座拿电脑和包,转头瞪了她一眼。宣珍啧了声,“任灯灯你都多大了,谈个恋爱有必要遮遮掩掩成这样?”随轲散漫坐在主驾,淡淡撩起眼眸侧看向任灯:“是我拿不出手。”宣珍情绪激动指着随轲,“你看看人这大长腿,还有这身材的黄金比例,五官更不用说了,就他这样的还拿不出手,任灯灯你要是嫌弃——”如果不是碍于随轲是她初恋的弟弟,就他们这邻居关系,她可能就下手了。对上随轲随意看来的一眼,宣珍讪笑,不敢。她不敢。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我也没办法消化。”随轲的话让任灯真的生...

主角:任灯随轲   更新:2025-02-19 04: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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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任灯随轲的其他类型小说《点火烧心任灯随轲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小元了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没事啊,你们再抱会儿啊。”“当我不存在就好。”“我就看看,不影响你们交流感情。”交流感情四个字宣珍刻意勾着尾音,带着不正经的戏谑。人越尴尬地时候越显得忙碌。“宣珍,你闭嘴”,任灯弯着身去后座拿电脑和包,转头瞪了她一眼。宣珍啧了声,“任灯灯你都多大了,谈个恋爱有必要遮遮掩掩成这样?”随轲散漫坐在主驾,淡淡撩起眼眸侧看向任灯:“是我拿不出手。”宣珍情绪激动指着随轲,“你看看人这大长腿,还有这身材的黄金比例,五官更不用说了,就他这样的还拿不出手,任灯灯你要是嫌弃——”如果不是碍于随轲是她初恋的弟弟,就他们这邻居关系,她可能就下手了。对上随轲随意看来的一眼,宣珍讪笑,不敢。她不敢。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我也没办法消化。”随轲的话让任灯真的生...

《点火烧心任灯随轲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没事啊,你们再抱会儿啊。”

“当我不存在就好。”

“我就看看,不影响你们交流感情。”

交流感情四个字宣珍刻意勾着尾音,带着不正经的戏谑。

人越尴尬地时候越显得忙碌。

“宣珍,你闭嘴”,任灯弯着身去后座拿电脑和包,转头瞪了她一眼。

宣珍啧了声,“任灯灯你都多大了,谈个恋爱有必要遮遮掩掩成这样?”

随轲散漫坐在主驾,淡淡撩起眼眸侧看向任灯:“是我拿不出手。”

宣珍情绪激动指着随轲,“你看看人这大长腿,还有这身材的黄金比例,五官更不用说了,就他这样的还拿不出手,任灯灯你要是嫌弃——”

如果不是碍于随轲是她初恋的弟弟,就他们这邻居关系,她可能就下手了。

对上随轲随意看来的一眼,宣珍讪笑,不敢。

她不敢。

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我也没办法消化。”

随轲的话让任灯真的生出好像是因为他拿不出手,所以她才遮遮掩掩。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话?”

她看着车里的男人。

宣珍懒洋洋看戏,不光看戏还加入,“你不就是这个意思?”

“不然你们是什么关系?”

宣珍眼波微动,语出惊人:“你们是正经男女朋友关系,还是在乱搞男女关系?”

不管是正经男女朋友关系,还是乱搞男女关系,她都挺有经验的。

任灯夹着电脑去捂宣珍嘴,眼神警告。

随轲黑眸静而深看着任灯,嗓音清越低沉,“是我误解你了,你不是觉得我拿不出手。”

“对不起。”

任灯被这话和这声从善如流的道歉堵得愣是安静的看了随轲好一会儿。

她手还捂着宣珍嘴在,姿势有点别扭。

宣珍张成o字形的嘴哈着热气。

随轲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宣珍在心里啧叹,小情侣这恋爱拌嘴的甜味齁死人了。

随轲居然有这一面。

真是鬼妈妈见了他的鬼爹爹了。

宣珍撅起嘴啃任灯手心。

任灯倏地松开手,“你恶不恶心。”

宣珍被随轲瞥来的眼神脊背发凉。

她无辜朝任灯眨眼,“你先动手捂我嘴的。”

“你们俩还没说你们现在到底什么关系呢,休想敷衍过去。”

随轲睫毛在车内昏暗光下线打出一片阴影,衬得眉眼深邃,他凝着任灯:“即将结婚的关系。”

宣珍丝毫没被这话打得措手不及,看任灯抱着电脑默认,十分平静说了句:“你比你大哥有种。”

任灯没听懂宣珍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她紧了紧手里的电脑,看车里的人,“我们上去了,外面堵得厉害,你可以晚点再从小区开出去。”

自觉话已经说完,任灯不再等随轲说话,预备转身上楼。

宣珍指尖抵了抵卷翘的眼睫,步伐并不跟任灯一致。

“任灯灯,你等我一起上去嘛。”

“马上啦。”

任灯无奈停下脚步看宣珍,“要不你们俩继续聊,我先上去。”

宣珍不干:“不要。”

任灯:……

宣珍已经径直绕去主驾开,开门见山:“你们什么时候见父母?”

任灯这刻特别后悔没带根针线把宣珍嘴缝上。

宣珍这副姿态看似是甲方问乙方工作进程姿态,实际在给她挖坑。

一时让人不知道宣珍是她这边的还是随轲那方的。

随轲并未看宣珍,侧眸看副驾那侧站在原地的任灯:“我已经知会了爷爷和大哥,这周六上门拜访议亲,时间方便么?”

随轲的语气并不强硬,是在认真地和她协商时间。

任灯眉心微动。

嫁娶是大事,不管是家庭教养还是她自己这关,都做不到瞒着父母偷偷领证。

随轲不打算隐婚。

他们早晚会有这关。

一年之期是从结婚领证那日起算。

满一年后他们便能离婚。

早点结婚,早点能离婚。

想通这个,任灯点头,“方便,我明天晚上回家和父母说这件事。”

似看透任灯此刻想法,随轲唇边的笑淡了下来,黑眸幽深凝着任灯良久。

宣珍不满,“你答应明天晚上下班陪我吃火锅的。”

下一秒,她一副很好说话样子,“既然你明天要回家谈论终身大事,我就不占用你时间一起吃火锅。”

“你新买的那条项链我戴着怪好看的。”

任灯哪听不懂宣珍在趁机敲诈她。

她想,这闺蜜可以扔了。

这一晚上胳膊肘全在往外拐。

“戴,喜欢就拿去。”

“你一个开珠宝公司的,我那些不值钱的项链能入你宣老板的眼,是它的荣幸。”

宣珍得到想要的答案,嘴巴终于安静了几秒。

任灯站累了,她不想再等这俩人叙旧。

“上去了。”

宣珍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搭在车门上,低头朝随轲轻语,“任家是书香名门,父母都是知识分子,重礼数也看重教养,你别乱来。”

随轲漆黑眼瞳在月色下平添了几分寡淡不羁。

自始至终没分给她什么眼神的人抬了下眼。

宣珍这句话说得很轻,已经转身欲上楼的任灯并未听见。

她垂眼看随轲。

习惯了当上位者的宣珍,自觉在气场这块很少输给谁。

这会儿对上随轲黑沉目光,她倚着车门的身体往后退开半步,“别慌着走,下车,我带你和任灯灯上去看场好戏。”

*

任灯如果知道宣珍说的好戏是关于沈音尧的,这个楼她一定不会上。

隔壁大门大敞着,女人破碎地躺在地上,赤着的双足汩汩流着血。

宣珍看到隔壁门内的场景,脸色突变,忙转身去拦任灯。

任灯灯怕血。

宣珍动作晚了几秒。

任灯已经看清自家隔壁敞开大门里的场景。

视线里的血红,刺得她脚下一软。

头晕、目眩、心慌、恶心、四肢无力。

她下意识去扶墙支撑。

下一秒,随轲有力的手臂撑住了她腰,眼睛也被捂住。

宣珍先随轲出声:“任灯灯,你乖乖地别睁眼,出了点状况。”

“沈音尧这女人戏真他妈多——”

宣珍这声话和突然开的电梯里的谈知沥对个正着。

谈知沥眉心锁紧直视宣珍,带着滔天的怒意,“音尧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宣珍难辞其咎。”

他目光猛地滞住在任灯和随轲身上。

男人捂着任灯眼睛,俩人的姿势亲密又透着几分暧昧。

随轲眸底沉着冷冽,漫不经心对上谈知沥目光。

同一时间,他掌在任灯腰间的手贴紧,带着她换了个方向。

“睁眼。”

任灯睫毛颤得厉害,几乎是随轲声落她就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堵瓷白墙壁。

谈知沥看随轲故意带着任灯背着身朝他,黑沉着脸也没喊任灯,大步走向自己家。

任灯手有些颤,是看见血后控制不住的心慌。

谈知沥在看到躺在玻璃碎渣上的沈音尧时双眼猩红,“音尧。”

宣珍停在原地,一脸晦气。

听着谈知沥在屋里内怒吼她名字,她冷笑,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烦躁:“在呢,谈知沥你声音小点,扰民了。”

见谈知沥把昏迷不醒的沈音尧抱出来,她要往边上退的动作在看到沈音尧指尖挑衅地朝她动了动停了下来。

盯着沈音尧还在流血的脚和玻璃划破的伤口,她挑了挑眉。

无意踩到玻璃和自己动手划的,别人分不清,她宣珍还真就分得清。

她似笑非笑看谈知沥怀里的人,“啧,这地都被你们弄脏了。”

“谈知沥,你看你要不先让她这脚止血。”

“再晚点估计就流不出血了。”

谈知沥听着耳边宣珍的风凉话,目光直直看向背着身朝她的任灯,“阿圆,宣珍今天做的这些事你——”

是你授意的,还是默许的。

他俊逸的五官闪过挣扎。

任灯听懂了谈知沥后半截没说出来的话。

她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宣珍气炸了,“谈知沥,真他妈给你脸了,一言不合就准备给任灯灯扣帽子?”

“她晕血你不知道啊,还抱着沈音尧往她那靠。”

“你怀里的人是真昏迷不醒还是装的你判断了吗?”

谈知沥冷凝着眉眼,把宣珍的话当成了空气。

随轲黑眸沁满寒意,将任灯带入怀中。

任灯额头抵上坚硬的胸膛,她推了推随轲没推开。

“抱着你怀里的女人滚远点。”

男人冷戾嗓音和凌厉暴虐目光让谈知沥脚步顿住。


任灯看着站在随老爷子身侧,动作虽不温柔却细致的随轲。

意识到,随轲想和自己成婚,可能是希望爷爷能安心。

随老爷子离开前,把任灯叫到自己跟前,笑着问是不是吓到她了。

任灯摇头,“没吓到。”

“随爷爷,您还好吗?”

小姑娘眸光关切,嗓音清和。

随老爷子笑得爽朗,他都这把年纪了,活一天便是赚一天,早已想开,“随爷爷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轲小子说你晕血,这会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随爷爷不好,吓到你了。”

任灯一开始见随爷爷,只觉老爷子虽清瘦,却精神矍铄。

这会儿再看杵着拐杖被随轲扶着的老爷子,仔细瞧,不难瞧见眉间病容。

老爷子自己带着病仍在笑着宽慰她。

任灯眼眶有些泛酸,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般,她一个劲儿摇头。

随老爷子示意随钺把自己带给任灯的礼物拿过来,又嫌弃地看向搀扶着自己的臭小子,“我自己能走,不用扶。”

任灯看了眼被打开手的随轲,“随爷爷,我扶您上车。”

随老爷子欸了声,连说了三声好。

随轲轻嗤,“这会儿嫌弃,回去也别让我扶。”

随老爷子跟任灯说,“这臭小子的臭脾气就没人受得了。”

“要是随轲欺负你,你尽管跟爷爷说,爷爷替你收拾他。”

任灯抬眼看随轲。

随轲黑眸分外幽深。

随老爷子打开随钺手中的匣子,露出匣中一对翡翠玉镯。

“丫头,这是爷爷送你的见面礼。”

任灯此时并不知,这一只翡翠玉镯便要3.8亿。

随老爷子没给小姑娘拒绝的机会。

任灯在老爷子期待的目光下,褪下自己右腕的翡翠手链,只留了左手那串佛珠。

老爷子将两只手镯分别戴在任灯腕间,满意点头。

随钺笑道:“不大不小,刚刚好。玉镯戴在你腕间,很漂亮。”

玉镯温润,贴肤并不凉。任灯很少戴玉镯,这会儿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这对玉镯一衬,确实好看极了。

随老爷子和随钺上车后,随老爷子清了下嗓子看向最前面的当司机的庄庚,“我们把车往前开一点。”

别打扰臭小子和小姑娘说话。

任灯抱着匣子,看黑色的迈巴赫开出一段距离,低头去摘玉镯和随轲道:“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悄悄还给你,你好好收起来,等以后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你再送给她。”

随轲黑眸落在她身上,靠近她一步,低垂下头扣住她手腕,“老爷子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任灯抬眸,“我们只是协议结婚,礼物礼金这些东西最好一开始就清算好,不然到了后面离婚再清算,是说不清的。”

随轲看着面前还没结婚,便已经想到离婚后续事宜的任灯,眸光越发黑沉。

任灯见随轲不说话,笑得坦然,“我知道你们家很有钱,也不缺钱——”

可她们任家虽然财力比不上随家,但家底亦是殷实。

“任灯,还记得最开始我说的么?”

不做假夫妻。

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一切都是真的。

任灯看着这双黑沉眼睛。

随轲在不高兴。

任灯缩回自己的手,诚恳道歉:“抱歉。”

*

任灯和随轲的婚礼定在了立冬那日。

今年立冬的日子很好,若是错过便只能到元旦了。

随老爷子怕自己的身体撑不到那日。

担心任家会觉得婚期时间短,随钺陪着爷爷又专程上门了趟。

任家已经知晓老爷子身体情况,能体谅老爷子。


酒劲汹涌上头,抵挡不住头重脚轻,任灯头靠着车窗烂醉过去。

雨势太大,视野不清,景宇阳全靠着感觉在开,他收敛了心神不敢分心。

不留神左车轮轧进浅坑里,车身颠簸几秒。

后座传来脑袋磕碰车窗声,紧接着是一声很轻很软很短促地闷哼。

女人没有睁眼,眉心难受地蹙起。

景宇阳被女人此时模样晃了下神,下一秒对上随轲黑沉沉的目光,讷了下:“撞着了?”

随轲瞥见任灯微红的额头,嗓音冷酷 :“下车。”

景宇阳瞪大了眼睛,指着外面的暴雨。

奈何后座的人只一个眼神,他就没出息的刹车,熄火,下车。

一秒不敢耽搁。

留在暴雨里的景宇阳嘬了下牙花,敢怒不敢言在他脸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突然景宇阳眼睛闪出浓烈八卦光芒。

车里一个是醉了酒的漂亮女人,这个女人还是能引起随轲兴趣的女人……

成年男女,醉酒后会发生什么昭然若揭。

只是这人是随轲,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随轲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这么些年过得比寺庙的和尚还要清心寡欲。

像是在为了谁守戒。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景宇阳按了下去。他在想屁。

随轲这人性格恶劣又混蛋,离经叛道的事可没少做,什么原则啊规矩啊,这些条条框框从来框不住他这个人。

身边也从不缺前扑后继的美女,对这些投怀送抱的女人冷酷冷漠到让人发指。

即使这样,想爬他床进随家的也不在少数。

可那些女人的结局,景宇阳打了个寒颤。

稀奇,稀奇,今晚竟然主动抱了个醉酒的女人上了车。

那女人的脸闪过,景宇阳只觉熟悉。

过了几秒,景宇阳啊了声,“是任灯啊,天啊,完了完了,居然是任灯。”

任灯、随轲还有他,初中,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高一时甚至还是一个班的。

景宇阳抹了把脸,大步朝反方向跑了起来。

任灯今晚危!

惊雷响起,景宇阳抖了两下,一眼后怕的看着天边的惊雷。

与其担心别人,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搞不好他会被这雷劈成两半。

*

酒店顶层套房里的落地窗帘并未闭紧,挡住了雷雨声却没挡住划破黑沉天际的闪电。

“任灯,看清楚我是谁。”

闪电在男人锋利冷致的眉宇一闪而过。

任灯紧紧地攥住男人衬衫衣摆,脚踢了踢地毯上仍响着铃声的手机。

男人衣服被雨水打湿,紧贴着肌肤,任灯直勾勾盯着男人的腰,目光朦胧又透着股不自知的纯。

哪哪都热,热她嗓子干哑一片。

电话太吵,吵得她撑着浑噩甚至没有什么意识的脑袋接了珍珠的电话。

消停了几分钟的手机这会儿又开始吵人起来。

看到来电人是谈知沥,她不想接。

脑子里不时是谈知沥跟她说这个月底他要和沈音尧订婚,不时是沈音尧依偎在他身侧的笑靥。

电话铃声仍契而不舍的响着。

任灯现在只想当只乌龟,躲进龟壳里。

随轲看着灯光下,仰着头双眸漾着水雾紧紧攥着他衣服的女人,“不想我走?”

任灯点头,修长脖颈在点点光斑的映照下白皙又脆弱。

随轲沉寂半晌,眸色漆黑一片:“留下来可以,接电话。”

“吵。”

任灯咬唇,只是机械地摇头。

随轲弯腰捡起地毯上的手机,眸光冷而恶劣。

他没给任灯避开的机会,直白又霸道。

任灯仰头,灯光和男人让她目眩神迷。

她接了电话他才会愿意留下来。

这是不清醒的大脑传给她的信号。

任灯手指不受控制,对着屏幕怎么也滑动不了接听键。

男人没有一丝帮忙的意思。

电话骤然停下,任灯朝随轲笑了下。

唇边的笑还没来得及加深,电话又响起。

她委屈又愤懑地看着男人。

随轲不为所动地把手机又贴近几分到任灯眼前。

谈知沥三个字刺得她眼睛越发红。

她发脾气指尖在屏幕上一通乱滑,电话接通了也没察觉到。

“到家没?”

任灯听着谈知沥熟悉的嗓音,在男人的眼神下张了张嘴。

发没发出声音她自己也不知道。

听筒那边传来一声娇娇的低呼。

“知沥,我裙摆湿了……”

“回酒店换。”

“有积水,鞋子要湿掉的,你抱我过去,我来撑着伞。”

谈知沥到嘴边的话被沈音尧打断。

“任灯安全到家了吗?”

随轲很耐心的把手机贴着任灯耳朵。

任灯出了几秒神。

沈音尧知道她。

谈知沥怎么跟她介绍她的呢。

阿圆自始至终都是妹妹。

任灯掀起眼眸,凝着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男人自嘲一笑。

这人真是坏透了。

一点体面都不愿意给她留下。

“我不难过,一点也、不。”

头痛欲裂,任灯松开了攥住男人衣摆的手,在男人冰冷的目光下,她红着眼尾摇晃着站了起来。

用力打落他手里的手机,她踉跄地冲去卫生间。

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暗地。

不知过了多久,任灯被随轲单手从冰凉地面捞了起来喂水漱口。

空矿泉水瓶呈抛物线进了垃圾桶。

任灯抻着手臂去勾淋浴开关。

冷水兜头浇下。

随轲也没能幸免。

任灯盯着男人的下巴,一口咬上。

随轲掌着女人的腰,任由她恶狠狠咬向自己的下颌。

他反手调了水温,卫生间被热气氤氲,弥漫着湿漉而热的水汽。

下一秒,柔软的唇和锋利的齿对准了他的脖颈。

随轲嘶了声,唇角扬起,音调却冷,“任灯,你不是很能忍么?”

烂醉的人从泄愤的咬变成胡乱的吻。

随轲呼吸一窒,单手扣住任灯的下巴,漆黑眸子凌厉:“看清楚你吻的是谁。”

任灯碰到他唇瓣那秒,恍若有阵肆虐的火星点着了她。

她还想碰碰男人唇瓣。

她想,还不够,不够……

她想继续寻着刚刚的柔软,却被男人禁锢住下巴。

任灯很热,淋下来的水也很热。

她贴着的身体烫得她像是在被火燃烧。

她勾住男人的脖颈,眸光溢着水汽。眼尾的红不淡反而越来越鲜红,似是有什么要冲破禁锢。

随轲指腹碾过她湿漉的红唇,鬓边青筋显露。

“不后悔?”

下巴脱离了禁锢,任灯回应随轲的是一个踮起脚尖生涩到极致的吻。

女人的主导温柔的像春日的藤蔓。

随轲低头欺了上去。

大掌搭着那段细软的腰,微微用力,激起敏感的颤栗。

随轲笑得邪气,“给你随时喊停的机会。”


鲜奶在看见随轲身侧的任灯失手打碎了。从那位医生和随轲的话中,她才知道随轲今天排了好几场手术,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文爷爷和明爷爷在,最喜欢拉着小辈喝酒。

随轲如果跟她一起进去,不一定吃得好饭。

她从包里拿出两块巧克力递给随轲,“一会儿进去了我很快出来,等出来我请你去吃晚饭。”

她又补了句:“吃什么都可以。”

见随轲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拿着面包看她,她撕开两块巧克力的锡箔纸放在掌心递给随轲。

随轲侧目看安抚她的任灯,眼底有清淡笑意。

他低头叼住任灯掌心的巧克力,牙齿和唇碰过柔软掌心。

任灯手一僵,只觉有酥麻电流从掌心窜到神经系统。

头皮有片刻发麻。

掌心剩下的那块巧克力像烧红的炭火。

烫灼得她想丢到窗外。

随轲没给任灯扔巧克力的机会,“还有一块。”

任灯眼睫如蝶翅轻颤,见他神色如常,好似这样再正常不过了。

她捻起巧克力:“伸手。”

随轲喉结滚动,唇凑了过去。

有先前这遭,她格外留意随轲动作。

手指避开他凑过来的唇。

“你自己拿过去吃。”

她没说要喂他吃。

下一秒,指尖被随轲牙齿精准咬住——

任灯瞪大了眼睛。

车辆停下。

随轲痞气又轻佻嚼碎巧克力,直直地看着任灯。

荧白指尖落下一圈轻微齿痕。

男人眼眸浓黑,空气变得黏稠。

任灯眸光似盈满了一汪雪后冰泉,她不敢置信看着自己指尖:“你是属狗吗随轲?”

“你不躲就不咬你。”

任灯攥紧了拳头。

“狗、无赖!”

任灯眼底的羞恼让这双漂亮眼眸清而亮,白皙泛红的脸上既鲜活又生动。

好似覆盖着月亮和星星的乌云被短暂揭开。

任灯恨自己词库里骂人的词太少,更气了。

在院外欧式路灯下等着的明津泽和谈知沥目光齐齐看向车内。

明津泽看清车里的随轲,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看到任灯喂东西随轲吃,姿态亲密。

随轲居然咬了任灯手。

他怎么敢。

跳脚的明津泽气得肺都要炸了。

饭桌上,湾姨说任灯谈了对象,他不信。

只当作湾姨和任叔在推辞爷爷。

心里虽然失落,但没打算放弃。

任灯和随轲。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犹自惊疑的明津泽目光紧盯车内的任灯和随轲。

谈知沥靠着路灯,瞧不出喜怒。

几秒后,他拖着慵懒步调往任灯那侧车门走去。

车内。

随轲挺拔的身形投落阴影,将任灯整个笼罩住,带着不容躲避的侵略,“不会骂人,打人会么?”

“脸给你出气。”

男人凑近的五官冷峻,偏偏语气带着诱哄意味。

“随轲”,任灯呼吸有些急促,“你别靠这么近。”

随轲动作一顿,眸底似泼洒浓墨。

“任灯,你很讨厌我靠近你,很讨厌我触碰你么?”

男人嗓音很淡。

任灯心率早已应失控。

清冽的薄荷裹挟着男人呼吸喷洒在耳边的热气让任灯招架不住。

谈知沥俯身去开任灯这侧车门的手顿在空气中。

明津泽不信邪,用力地拉了拉门把手。

没拉开。

车从里面锁的死死的。

明津泽愤怒地拍打车门,“随轲,你给老子开门。”

“我不准你欺负任灯。”

“你放任灯下车。”

随轲视线落在任灯握住的门把手上,对耳边的聒噪置若罔闻。

任灯想到每次自己都是从随轲车上落荒而逃。


随家和宣家是世交。

今天来赴宴的是大哥。

任灯想到宣珍今日从下婚车进了随家后,一改常态,安静地都不像宣珍了。

“你有事瞒着我。”

宣珍站在那笑,“过两天,我给你讲一讲我那刻骨铭心的初恋。”

*

下楼穿过长廊。

宣珍熟门熟路绕进玉兰园。

凝着那枝穿过窗柩的玉兰枝良久,她自嘲一笑。

察觉到身后有人,宣珍意兴阑珊转身。

看清来人,宣珍脸上表情归于平静。

四周静寂。

随钺:“躲了我四年,还要继续躲么?”

宾客散去后,随老爷子征询任灯,今日是在老宅住下还是去婚房。

新房是老爷子特意为两人选的。

任灯还一次都没去过。

热闹了一天的老宅,这会儿安静下来显得清冷。

任灯看眉眼仍掩不住喜意的老爷子,“我们明日再去新房。”

随老爷子指了指棋局,“那我们再来一局。”

围棋时间久,任灯在和老爷子下五子棋。

随老爷子笑地十分得意,“爷爷又赢了。”

任灯笑着把白子一颗颗收回围棋罐中,“这局我一定能赢爷爷。”

随老爷子笑得眉眼舒展。

任灯目光不经意一抬,发现随轲黑眸正在看她,不知看了多久。

随老爷子今晚兴致高,许久没下棋下得这般畅快了。

今天没人催他吃药,也不催他早睡。

正想着,随钺被苓姨推进书房。

随老爷子臭着脸看递到眼前的药。

任灯:“等爷爷吃完药我们再继续。”

随老爷子秒变脸,第一次吃药吃得这么积极。

苓姨看到这幕,悄悄擦了擦眼角。

以往这爷仨在老宅,宅子里一点人气都没有。

这会儿看着才像个家。

随轲拿走老爷子手边的棋罐,“爷爷没下尽兴,让大哥陪你下。”

“我们先去休息了。”

随老爷子看了眼大孙子,一下没了兴致。

任灯拿走随轲手里的棋罐还给老爷子:“爷爷,我们继续。”

随轲挑眉。

任灯弯唇,细白指尖落下白子:“你累了就去休息,我一会儿自己回房间,不用等我。”

随轲坐回椅子,端起茶盏看向棋盘。

随老爷子看自家这谁也降不住的臭小子被任灯治得死死的,笑得开怀。

老爷子哪里不知道任灯是有意在陪他。

臭小子心疼媳妇,他也心疼孙媳妇。

老爷子表态,“最后一局。”

“下完我们都去休息。”

老爷子发话了,任灯笑着说好。

随老爷子落下一子,“要是这局爷爷赢了,阿圆回答爷爷一个问题好不好?”

任灯看着老爷子眼里的期待,“爷爷想问什么?不赢棋也能问。”

随老爷子:“轲小子是哪里入了阿圆的眼?”

任灯落棋的手一顿,对上随老爷子殷切的目光。

她看了眼慢条斯理喝茶的随轲,挑了个不会出错的答案:“长得好看。”

随老爷子点了点头。

任灯也跟着点了下头。

随钺瞥了眼自家弟弟。

随老爷子含着笑庆幸道:“幸好轲小子还有张脸能看。”

任灯别过脸,没忍住笑出声。

随轲捻起白子截了自家爷爷的黑子。

任灯不动声色地放水被这一子打破。

随老爷子拿起拐杖用力敲了下随轲,“就你会下棋,有你什么事。”

老爷子被苓姨扶走时仍气得不行。

任灯看向随钺,“大哥可要下棋?”

随钺笑着点头,“许久没下过五子棋了。”

任灯努力忽略落在身上如有实质的目光。

随轲拿走棋盘,“大哥一向早睡,时间不早了。”

随钺瞧着沉不住气的弟弟,“偶尔熬次夜不打紧。”


干净一尘不染的办公室里充斥着食物味道。

顾及着高石双和陈素红许久没吃东西,任灯本想找个合适的地方让两人吃点东西。

随轲安排了护士带他们来了这间办公室。

医院的公共区域确实不适合吃东西,她便没拒绝。

任灯看到高石双妥帖地照顾陈素红吃东西,收回了目光。

她开窗散味,敞开的窗户有风吹来,吹落了办公桌上的几张资料。

任灯向办公桌处走了两步,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张。

半敞着的门被推开。

她直起身时,和进来的随轲正好对上视线。

任灯不想他误会自己乱动他东西,解释道:“风有些大,资料吹到地上了。”

几张薄薄的资料被端端正正重新摆回桌面。

似是觉得摆得不够正,任灯指尖轻轻推了推,力求摆得和吹落之前一样整齐。

随轲瞧着她的小动作,勾了勾唇。

高石双和陈素红在随轲进来后,肉眼可见的拘谨起来。

任灯感觉自己的呼吸在两人的拘谨下也变得轻了很多。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抽屉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随轲很忙,从进办公室拿了东西出办公室不过一分钟。

任灯兜里的手机振动没断过。

她低头看手机时,正好和随轲转身那瞬看向她的目光错开,并未见到男人眼底漫开的笑意。

任灯想到失约的心理医生和不好交代的宣珍头开始痛了起来。

她朝仍拘谨着的高叔叔打了声招呼:“高叔叔,我出去接个电话,一会就回来。”

高石双见她要出去,在塑料袋里给她拿了盒甜牛奶,带着讨好老实的笑。

*

一盒甜牛奶见底,宣珍讨伐的声音终于小了点。

甜牛奶齁嗓子,任灯放空地看着牛奶盒。

她喝不了太甜的东西,这会儿被齁得要说不出话了。

要是现在有瓶矿泉水就好了。

听筒没了声音,任灯心道不好,她软着声音:“别生气了,好珍珠。”

宣珍听这话,气焰更高了,在听筒那边瞎骂。

任灯眨了眨眼睛,她家珍珠真是骂得太脏了。

捏了捏耳垂,她把手机挪开了点,“真的有急事,心理医生我一定会看的,孟医生说下周三同时间段他也有空。”

宣珍冷呵,“睡眠不足猝死的案例我给你转了不少吧,是不是没落在自己头上你就不重视起来?”

任灯比谁都想不失眠,她有太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每次眼底的黑眼圈都得用遮瑕遮好几遍才不那么明显。

“重视,我真的有重视。”

“我一定不会因为失眠而猝死,你放心。”

失眠猝死,这死法太憋屈了。

宣珍连呸了几声,又是一阵骂。

像是铁了心要在这通电话里把她骂个痛快。

不敢挂电话,任灯默默把手机揣回了兜里,任由宣珍跟她口袋骂。

转身看到走廊不知何时出现的随轲,她愣了下。

医生办公室处的走廊有些清冷,走廊尽头的阳光沿着窗框折射细碎的阳光洒落在随轲半边白大褂上。

随轲就这么隔着距离看着她,眉眼沉寂。

任灯抿了抿唇,不知道这人站在这多久,又听了多久。

随轲走近,把马克杯递到她面前。

黑色马克杯衬得男人手指越发修长,骨节清晰分明。

杯子里装了大半杯温水。

黑色的马克杯一看便是私人物品。

任灯不知道自己刚刚站在走廊接电话,喝牛奶时整个人都在嫌弃。

一向端庄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这么嫌弃,也没见她扔掉手中的牛奶,反而一口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随轲折回办公室时饶有兴趣看了会儿。

专心打电话的人并没注意到他。

他在公室里没找到一次性水杯,索性用了自己的水杯。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杯子早上洗过,也消过毒。”

见她不接杯子,随轲挑眉:“敢强吻我,不敢用我杯子喝水?”

一声尴尬的咳嗽响起。

高海星看看天看看地,一脸我什么都没听到。

带她过来的医生在随医生那句话落后开始同手同脚,甚至撞到了墙壁。

脑门磕了好大一声响。

任灯抬起头瞪随轲,清水洗过般的眼眸里横着薄愠,潋潋生滟。

偏说出这句话的人神色平淡,好像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站在她侧后方,单手抄袋,不错目地看着。

她不接水杯,他就那么递着。

任灯想进办公室。

随轲好似故意般,挡在她面前不避不让。

任灯一冲动,接过水杯直接一口闷了温水。

她有什么不敢的?

后知后觉,齁嗓子的甜腻被温水冲了下去。

低磁笑音落在耳边。

任灯才发现自己掉他圈套里了。

这人就是故意的。

陌生医生和高海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和八卦光芒。

*

住院手续已经办好,陈素红和高石双在病房里安置下来。

高海星一秒也不愿意在医院多待。

任灯说开车送她去车站,她拒绝到了嘴边。

可又怕自己坐地铁过去会晚,晚了赶不上车回晋理她会很麻烦。

陈素红和高石双没吃完的早餐和牛奶被高海星从随轲办公室里拿到了车里。

车内只有咀嚼食物和导航的声音。

高海星饿狠了,这会儿狼吞虎咽吃得很急。

即使吃得急,她也时刻注意着不把食物残渣掉到车里。

任灯没开口打扰她。

高海星和高韫眼睛很像,她侧眸看认真吃东西的女生时,有些恍惚。

“看着我想起高韫了?”

“你们的眼睛很像。”

任灯和高韫是在大一的摄影社团认识的。

彼时她冷淡厌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高韫则不同,像一颗时刻发着光发着热的移动太阳球。

后来她觉得她更像一株野草,坚韧又顽强,只要一些阳光和水分就会生生不息。

生命力在她身上被具象化。

高韫总说她身上有吸引她的东西,所以才会厚着脸皮一定要跟她做朋友。

因为高韫对待生活的态度让她从消极状态慢慢到没那么消极。

被高韫身上的特质吸引的是她。

她被高韫照亮过。

高海星瞧着任灯眼底对高韫的想念,“真羡慕啊。”

任灯从思绪里回神。

高海星深深呼了口气,“我一直很羡慕高韫,小时候总在想,凭什么我是被送走的,凭什么是我要喊亲生父母大伯父,大伯母。”

“我恨他们,也会一直恨下去。”

任灯视线从高海星脸上落到红灯秒数上,“这是你的自由。”

高海星怔了下。

红灯倒计时。

高韫常跟任灯说起自己妹妹,说她活得真实。

说她的妹妹坦荡、直白、善良,内心细腻又柔软。

只是身上总带着尖刺,以此迷惑自己也妄图迷惑别人。

“随医生在追你吗?”

话题突转。

任灯踩油门的脚一顿。

“不是。”

高海星噢了声,“你都强吻随医生了,那应该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绿灯变红,任灯这下刹车踩得有些急和重。

高海星打了个哈欠,自觉她不说话就是默认。

她随口吐槽了句,“没见过你们这么不熟的男女朋友,自家男朋友在哪家医院工作都不知道。”

任灯眼里的复杂情绪被高海星捕捉到。

她瞳孔微放,“灯灯姐,难道你们是那种床上关系?”

看到高海星越瞪越大的眼睛,任灯神色不自然极了。

她说出来的“不是”,显然在高海星这没有任何信服力,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高海星笑得了然,一脸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懂我懂。

任灯捏了下耳垂,点开了音乐。

高海星侧眸看见任灯耳廓的粉意,摸了摸鼻子。

她也没说啥大尺度话题。

看出任灯拒绝再聊关于随医生的话题,高海星识趣地闭上了嘴。


任灯落座后,随轲已经将斟好的半盏茶递到她手边。

杯中翠绿匀嫩,香味沁着肺腑。

她坐了快四十分钟的车到这,这会儿看着这半盏茶口齿生津。

两两相望,男人深邃漆黑的眼眸似是浸了墨。

任灯动了动唇,看着这张脸,仍是余怒未消,坐定后干脆一言不发。

芭蕉叶遮住了任灯头顶午后的阳光,带着点阴凉。

随轲端着茶盏,又往她面前递了两分。

芭蕉叶漏下细碎的光芒折射在男人手中的茶盏上,白瓷茶盏和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衬着杯中的绿意更深了点。

任灯简直要怀疑随轲现下这副皮囊下是不是换了个人。

男人坐姿端正,轻懒悠闲,在雅致静谧的茶舍下衬托得衣冠楚楚,清肃矜贵。

“不渴?”

渴。

快渴死了。

任灯目光落在茶盏上,在他似笑非笑眼神中挣扎了两下。

接走茶盏时,两人手指不经意碰到。

一瞬即分。

茶盏中的茶泛起一圈波纹。

随轲从茶盏的波纹中抬眸,“喜欢门上的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和这半盏茶,任灯面对随轲时,这一路上心里无端升起的抗拒不知不觉消散几分。

他们或许能平心静气好好聊一聊。

院门上的书法很好,任灯没吝啬自己的夸赞。

她抬起眼睑,清透眼瞳坦白而诚实。

“有生命力的韵律,很喜欢。”

随轲轻笑一声。

任灯茫然了两秒,不知道他突然笑什么。

有阳光落在男人漆黑偏冷的眉眼,蓦地在眼角染了两分柔和来。

二楼,吕新雪拉着自家老公,从廊上往院内望。

端坐在随医生面前的女人墨发半挽,背脊笔直,眉眼浅淡,周身清雅从容。

院内景致都被随医生和女人夺走了光华,二人随意坐在那,似一幅画。

她实在好奇,探着脑袋多看了几眼。

一边看一边朝自家老公抱怨,“我刚刚送茶叶过去的那桌客人,气氛简直沉得让人发慌。”

“要不是都是有涵养的人,我这些茶具都得遭殃。”

“你是不知道,那美妇人气得手都在抖。”

“我开这茶舍本意是让人能得片刻舒心,要是都是这样带着坏情绪的客人,这茶舍不开也罢。”

方敬亭揉了揉妻子的脑袋,“这样的客人一周也遇不上一桌,阿雪你去睡个午觉,睡醒说不准你不喜欢的客人们就走了。”

吕新雪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我再看一会儿他们就去午睡。”

方敬亭宠溺地刮了下妻子鼻子,顺着妻子目光往芭蕉树下看。

吕新雪提醒他,“锅里的面你再不去盛起来就坨了。”

说完这句,她重新看向芭蕉树下的两人。

任灯手里的半盏茶已经见底,她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

放下茶盏,她朝随轲摊开手:“佛珠。”

“在车里。”

两人的交谈被打断。

“随医生,面煮好了。”

方敬亭端着托盘走近这方小桌。

随轲抬眼接走托盘,“麻烦了。”

方敬亭摆手,“一碗面,没什么好麻烦的,面不够厨房还有。”

说罢也不打扰俩人,自顾上了二楼找妻子。

任灯准备起身的动作顿了下。

他还没吃午饭?

她看向盛着满满一碗面的青瓷大碗,两个荷包蛋和清亮的蔬菜相得益彰的摆在碗面上。

大碗旁放了只空着的小瓷碗和两双筷子并一只汤勺。

此外还有两碟红白颜色清脆的小菜。

随轲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筷子,不疾不徐往小青瓷碗里夹了大半碗面又添了几勺面汤和两颗荷包蛋。

普通的夹面条动作,这人做起来赏心悦目极了,一举一动都透着闲散从容。

任灯的涵养实在做不到在随轲用餐时苛求他马上去车里给自己拿佛珠。

她思绪有些飘忽。

这套餐具很漂亮。

青瓷小碗看着小容量却大。

鸡蛋盖上去后整个碗看起来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青瓷小碗被稳稳放在她面前时,任灯愣了下。

给她夹的?

对上随轲眼睛,她话音已经落下:“我不吃。”

她吃过午饭了。

随轲把筷子搁到她面前的碗上,“吃完我去车里给你拿佛珠。”

任灯没动。

随轲见她不动筷子,也缓缓放下了手里拿起的筷子。

四目相对,任灯咬了下唇。

他在告诉她,她不吃,他也不动筷子。

僵持下,任灯低头看碗里的鸡蛋和面:“太多了。”

她吃不完。

随轲把大碗往她的小碗边凑了凑。

意思很明显。

任灯把两颗鸡蛋夹回他大碗里,又夹了些面条过去。

将将要满溢的小碗瞬间空大半。

任灯见随轲拿起筷子,忙双手掩上自己的小碗。

视线相撞,她看见他眼底漾开一抹明显笑意。

任灯上一秒没觉得什么不妥,下一秒却意识到两人分食一碗面太奇怪了。

随轲眼神太自然太平静了。

任灯无端感觉是自己想太多。

随轲已经低头吃起面来。

她松了口气。

这人吃面就吃面,非得她也跟着吃一碗算什么事?

难道是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心里诽谤,她咽下第一口面后手里捏着的筷子没那么用力了。

一是面味道很好,二是她想快点吃完拿了佛珠就走。

面烫,她只得耐心低着头小口小口吃着。

任灯吃面的动作专注而安静。

一时间,这方空间只听得到两人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

吃完面,任灯留下碗底的面汤。

她抬头看了眼男人海碗里只剩一半的面,默默计算他吃完这半碗面需要多久。

随轲顺着任灯的眼神低头看了眼自己碗里的面,悠闲又轻慢地放下筷子。

任灯很轻地皱了下眉。

随轲慢条斯理给她续了半盏清茶。

“你这习惯倒是没变。”

任灯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面汤。

她没有浪费的意思,只是从小到大她吃面都不喝面汤。

脑中突然想起高一某天中午在食堂里,她把一整碗面汤撞泼到随轲身上。

当时的心境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第一反应是道歉了。

事后,也把他的衣服清洗干净了。

任灯想起这宗旧事,摸了摸鼻子。

随轲见她不说话,似笑非笑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夹面。

任灯捧着温热的茶盏,目光没有催促。

觉得盯着人吃饭不礼貌,视线落在了院内的景观和植物上。

不过喝完半杯茶的功夫,随轲已经解决完碗里的面和汤。

恰逢方敬亭从二楼下来,他收走托盘,见二人起身:“准备走了啊?”

随轲点头。

方敬亭笑着朝任灯问,“茶和面合口味吗?”

随轲碗里不管是面还是汤都没剩。

任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自己剩下的面汤,“味道很好,谢谢招待。”

方敬亭声线沉稳,“随医生的朋友就是我方敬亭的朋友,说谢见外了。”

任灯想说,她跟随轲并不熟。

随轲像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轻哂一声。

“吃了这碗长寿面,祝随医生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得偿所愿。”

方敬亭看向任灯,“我们家里边有个风俗,要是一起吃了寿星的长寿面需要说段祝词。”

任灯愣了下,看向随轲。

随轲好整以暇看她,对方敬亭的话不置可否。

任灯抿唇,吃了人家的长寿面,说句祝福应该的。

“祝你喜乐安康,岑静无妄。”

欣喜快乐平安健康幸福,生活宁静不会平白无故收到灾祸。

随轲静静凝着她。

方敬亭眼神期待,等她继续。

任灯垂下眼眸,“没了。”

耳畔响起一声清悦笑声。

任灯被随轲的笑晃了下眼睛。

这样一副好皮囊下,若是不藏着恶劣的秉性那该多赏心悦目。

不对,这人也没想着藏。

方敬亭瞧着两人走出院外的背影,笑得温润。

第一次见随医生心情这么好。

把托盘端回厨房,方敬亭才想起随轲要的茶叶忘记给他拿了。

这人走前也没提。

*

黑色宾利的车牌号在阳光下闪着光泽。

任灯实在不明白昨晚上她怎么能把这车看成是宣珍的。

宣珍的车是白色的,牌号是连号8,这车明明是连号9,还是黑色的。

任灯脑子里七十八绕,眼底自以为藏得很好地懊悔被男人轻易捕捉。

上午送她回静悦,看到这车时她也是这般表情。

猜到她心里此时在想什么,随轲眼底几不可察染了几分笑意。

他开了左侧主驾车门,轻懒上车。

任灯往副驾走近几步,等随轲降下车窗给自己拿佛珠。

拿了佛珠后,她打算打车去浮镶把车开回静悦。

打好算盘后,她看着眼前的车窗缓慢降下。

等了几秒,直到车窗全部降下,也没见随轲给她拿佛珠。

她不解地朝车里的随轲摊开手。

虽然没说话,眼神却十分明显:我的佛珠。

随轲掀唇:“上车。”


谈知沥眉宇阴沉拧成川字,脸色比这夜幕还黑上几分。

沈音尧脸埋在谈知沥怀里,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半睁开的眼睛重新闭了起来。

护着任灯的男人话语带着料峭寒意,压迫感和侵略感让她察觉到危险。

人在危险面前,总会趋利避害。

谈知沥紧紧盯着随轲怀里的任灯,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情绪。

任灯没推开随轲。

她任由随轲揽入怀里,同别人一致对他。

看着俩人紧贴着的亲密姿势,无名之火烧得他抱着沈音尧的手力度不自知的收紧。

沈音尧隔着衣物的手臂被谈知沥攥紧的发白。

她痛得眉心都皱了起来。

到喉腔的痛呼被她及时压了回去。

一直注意着谈知沥和沈音尧的宣珍看到沈音尧突然乱飞的五官翻了个白眼。

昏迷的人表情大可不用这么丰富。

既然这么装,怎么就不能装得像点。

突然想到了她家里用的绿茶杯,也跟沈音尧一样能装。

她不喜欢那绿茶杯,大哥每次用那杯子泡茶,她用一次就得稀巴碎一套。

谈知沥此时的神色变幻,任灯并未看见。

她整个人被随轲霸道又不容拒绝的力度揽着。

视线里只有随轲的眉眼和高挺鼻梁。

她清晰的感知到,随轲在维护她。

不容她拒绝的维护。

任灯眼底的冷意和怒意化作一声轻叹,“随轲,你先放开我。”

她不再在他怀里挣扎,抬头看他,是商量语气。

随轲低敛眉眼,“地上到处是血,别脏了眼睛。”

他抬手整理任灯在他怀里挣扎时弄乱的头发。

动作极尽轻柔。

指腹停落在任灯耳畔,他低头和她耳语,“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任灯维持着抬头看他的姿势,满眼错愕。

男人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边,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一呼一吸间,满是随轲身上清冽薄荷味道。

她捏了捏耳垂压低声音,“你别乱来。”

随轲盯着她,一声轻哼清晰落入任灯耳膜。

“舍不得?”

任灯对着随轲眼睛,“没有。”

俩人这般旁若无人地讲悄悄话。

宣珍看在眼里那叫一个暗爽。

瞧着站在那脸色铁青的谈知沥,她在心里冷笑。

喜欢看,那就多看会儿。

最好是看到他怀里的沈音尧血尽而亡。

谈知沥看着这幕只觉格外刺眼。

擅长情绪控制的他,在今晚失控成这样,他把这些全归咎于沈音尧受伤。

似是此时才想起任灯晕血。

谈知沥抱着沈音尧转了个方向,语气带着兄长的责备和恼意:“阿圆,给我个解释。”

沈音尧听着谈知沥对任灯的问责,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

任灯和她,谈知沥心是向着她的。

宣珍气笑了: “谈知沥,你抱着的人在装晕,你是瞎的吗?”

谈知沥怒不可遏,沈音尧都这样了宣珍还在咄咄逼人,“别挡路。”

宣珍扬起脖子,冷笑,“我下午六点到的静悦,沈音尧敲门扔了一堆当初任灯灯给你布置新家挑的书法字画进来,说那些字画碍着她眼了。”

“既然她不喜欢我家任灯灯挑得东西,那我去拿总比让她扔回来更知趣吧。”

“你挂在客厅的那幅百福图我要拿走,沈音尧这疯女人一言不合跟我抢,那是任灯灯一天写一张,写了一百天的福字才裱成的百福图,我拿不得么?”

“沈音尧抢不过我,直接毁了那幅百福图。”

说到这,宣珍气得抚了抚胸口。

她都没有这百福图。

偏你谈知沥得到了却不珍惜。

谈知沥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刚刚进屋,地面落了一地的福字。

躺在玻璃上的沈音尧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谈知沥眼眸有浪翻滚,不错目地看向宣珍。

宣珍嘲讽,“不然你以为那些碎玻璃怎么回事?”

任灯听完宣珍这些话,大概清楚了原由。

百福图是她专门为谈知沥暖新居准备的礼物。

和那些字画摆件意义不同。

心意被毁,她只觉自己花了百天才完成的百福,这会儿看来有些可笑。

沈音尧心道不好。

宣珍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在她耳朵里。

被宣珍先入为主这么一说,她如果现在不醒来,后面就说不清了。

沈音尧痛苦地呻吟了声。

谈知沥忙低头看怀里人。

“疼……”

“知沥,好疼…”

她眼睛转动,想看清任灯在哪里。

偏宣珍没给她机会。

“啊,沈小姐,你醒了呀,可要担心死我们这些人了。”

宣珍虽是这么说,眼里却没一点担心慌乱,反而满是嘲讽。

随轲扣住任灯手,“住哪户?”

男人掌心温度很高。

任灯反握住随轲大掌,并不看身后的谈知沥和沈音尧,“前面那户。”

抬步时,她叫了声宣珍。

宣珍看她往自家门口走,立马闭上了嘴跟了上来。

任灯:“谈知沥,我信宣珍。”

“沈小姐受伤严重,你先带她去医院处理伤口。”

“我需要解释什么,你和沈小姐需要我承担什么责任,我等你们过来找我谈。”

任灯的温柔从来不是无底线温柔。

很少发脾气的人发了脾气会让人有反差,也让人不敢反驳。

谈知沥下意识想解释,自己并不是不信任她,只是被气昏了头。

“阿圆——”

任灯背着身打断他的话,“宣珍,我们回屋了。”

随轲跟着进门前,看向那边敞开的大门。

他目光落在七零八落散在地上数张字迹不同的福字上。

红色纸张上的福字有碎成片的,也有被水打湿墨迹染开黏附在地面。

写这些福字的人抱着怎样的心境去写,只看一眼便知。

而这些心意,并没被妥善保管。

谈知沥看着随轲和任灯牵手进门的背影,心脏骤然一空。

在任灯不似以往那般对他温柔信赖,反而神色冷漠时,他突然无措起来。

任灯身边的异性朋友他都认识,也没见她和哪个异性走得如此近。

更不要说会有身体接触了。

谈知沥愣在原地出神,一时没听清沈音尧的话。

电梯门开,他知道自己应该快抱着沈音尧去医院,可还是转身回头看任灯那边。

这一眼,只看到宣珍利落关上屋门。

这一刻,他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手里离开,他再也握不住了。

*

任灯耳边清静下来,眼睛并未清净。

客厅堆积的东西让人无从下脚。

三人被堵在玄关处。

她看向身后的宣珍。

宣珍清了清嗓子,“你那会给我发消息快到静悦了,我想着先去接你上来再收拾也不迟。”

任灯不说话。

这一地的东西让她怀疑宣珍是不是把谈知沥家搬空了。

宣珍摸着下巴看任灯仍和随轲牵着的。

还没等她再多看两眼,任灯已经松开了了手。

宣珍试了试往里走,走不通。

转身时她不小心把任灯撞到了随轲怀里。

她不是故意的。

任灯从随轲怀里退开时,揉了揉额头。

烦躁多过羞赧。

随轲站在拥堵的玄关处,低头看眼底满是倦意的任灯。

任灯对上他眼睛,很快挪开。

宣珍看看这看看那,最后看向随轲,“我感觉任灯灯现在不只看着这些堆积的东西烦——”

我们俩她也很烦。

后半句在看到任灯低头打电话时她咽了回去。

“昭姐,睡了吗?”

“想麻烦你送我回溪杉沄庐。”

宣珍:“任灯灯,别啊,你回你爸妈那明天上班要起早床。”

“上班也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你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啊。”

“我现在就收拾这些东西,保证不碍你眼。”

下一秒,青花瓷瓶被宣珍打碎。

溅起到任灯面前的碎片被随轲挡了下。

宣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花瓶太滑了…”

任灯闭了闭眼睛。

不想再看这一屋杂乱和宣珍。

门打开又关上。

看着任灯灯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宣珍苦恼地看着一地碎片。

她刚想朝随轲指这些堆积的东西,请他大发善心帮帮忙。

再一转眼,屋里只剩下她自己。


宣珍对此不满意极了。

这会儿晚饭也吃了,婚房也装饰好了,明天结婚该做的准备也都做好了。

只等明天随家上门。

长辈们都在书房聊天,也没她们什么事。

宣珍待不住了。

她拿走任灯手上的书,“别看了,我们去做点出格的事。”

文从昭推开房门,“长辈都在,消停点。”

“我在家里翻出好些去年没放完的烟花,带你们去放烟花。”

宣珍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

任灯放下书,“我换个衣服。”

*

三人下楼时碰上了来接梁舒的谈知沥。

谈知沥凝着台阶上一袭墨青旗袍的任灯,有片刻的失神。

任灯嗓音很淡,“舒姨在书房。”

谈知沥对任灯的冷淡有些无从适应,“这是准备出门吗?”

上次任灯说找个时间,好好聊一次。

他这半个月忙得焦头烂额,任灯也没主动找他。

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宣珍站在楼梯上,冷眼瞧着谈知沥,“不在家陪你那娇滴滴的美人,来这碍什么眼。”

听宣珍提起沈音尧,谈知沥脸色沉郁。

宣珍见他这副表情,来劲儿了:“跟你那宝贝疙瘩吵架了啊。”

任灯看了眼宣珍。

宣珍不再作声,擦过谈知沥的肩膀,快步朝外走去。

谈知沥维护沈音尧吼她,不由分说让任灯给解释,这口气在她这过不去。

文从昭看着吃了炸药的宣珍背影,缓和气氛:“准备去放烟花。”

谈知沥笑问,“算我一个行吗?”

文从昭笑着点头,“正愁烟花太多,我们搬不动。”

任灯喊住谈知沥,“我们聊聊。”

别墅外的道路被路灯照得明亮。

谈知沥眉心舒展开,就这么安静地跟在任灯身后,心奇异的安宁。

他走近到任灯身侧,看着交叠又分开的影子:“距离上次一起散步好像很久了。”

“听母亲说,你今天已经领证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没亲自告诉我,以前你什么事都会第一个告诉我。”

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分享给他。

“为什么突然结婚?”

“你是真的喜欢随轲么?”

“还是因为我娶了沈音尧,阿圆在赌气?”

这句话问出来,谈知沥心无端悬起。

任灯眼底没有波澜,抬眼看了下明亮的路灯。

“谈知沥,我没有在赌气。”

重叠的两道身影,慢慢分开。

任灯看着自己拉长的影子,很轻地笑了下。

“我喜欢过你。”

“在我生病感冒时,你推了重要会议,熬着夜照顾我,在我被人骚扰,你以一挡四,替我出头。”

“我的许多麻烦,都是你帮我解决的。”

“我们第一次在寺庙见到时,是你说,莫向外求,求神不如求己,人只能自渡。”

这句话她一直记到现在。

谈知沥听着任灯平淡释然的语气,心下一慌。

“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这七年,我并未把你当作哥哥。”

她认真地喜欢过谈知沥,也在认真地放弃。

谈知沥此时心里是怎样的惊涛巨浪,任灯已经不在意。

任灯笑着启唇,“我们的关系,回不到以前了。”

谈知沥垂着眼,“阿圆,你心冷得真快,不再让我靠近,也不再给我挽回机会。”

他在这刻突然明白,自己和沈音尧领证时为何并不开心。

也明白了,为什么和沈音尧在一起时,想的却是任灯,

在听到任灯要和别人结婚时,他逃避了半个月。

借着明津泽失恋,他连着半个月每晚喝得烂醉。

婚是他和沈音尧先结的,任灯是他自己亲手推开的。

谈知沥捂着胃,蹲在地上,抬头认真地看着任灯:“阿圆,别跟我生分。”


半年前,在闺蜜高韫的葬礼上,陈素红和高石双并没有现在这么显老态。

任灯有些不忍看这双眼睛,偏过头压下心里的涩然。

后面还有患者在排队,她没敢耽误太久。

余光的那抹白色衣摆动了下。

任灯一秒都不敢再耽误:“医院的医生都很厉害,陈阿姨的眼睛说不定还有机会复明,如果不看病了,以后左眼就得一直看不见,那样下去要怎么生活。英盘镇上的学生们还等着陈阿姨回去给他们上课。”

高石双比谁都担心妻子的眼睛情况。

陈素红干得起起皮的嘴唇哆嗦了两下。

学生们还等着她回去上课。

她是想看眼睛的,只是不想再麻烦女儿的朋友。

女儿生前患癌治疗,已经麻烦任灯太多了。

任灯不给两人再拒绝的机会,她看向随轲,“麻烦随医生了。”

随轲瞧着她眸中凝着的期翼光芒,有半秒的松怔。

“不麻烦。”

随医生这日的耐心和这声“不麻烦”让一旁的年轻护士惊讶极了。

高海星惊奇的不行。

刚刚任灯安抚陈素红和高石双,随医生一点都没不耐烦,冷致眉眼安静得让她觉得温柔。

眉眼冷倦的医生,这会儿眼底染了点温度。

高海星想,她没形容错,随医生看任灯的目光是温柔的。

他们交情好像不一般。

“进来。”

高海星心里的七八绕在这声沉稳声线下骤然停下。

随轲这句话是对陈素红和高石双说的。

旁边的会诊室有医生提醒到号病人,“一位家属陪同,其他家属在外面等。”

任灯看了眼旁边半开着门的会诊室,只觉这声音有些耳熟。

看出陈素红的不安,任灯温声道:“陈阿姨,我和海星在外面等你们。”

高石双扶着妻子手臂,朝一脸不耐烦的高海星比划了两下:小星,别生气。

高海星冷嗤,把手里的检查报告一股脑塞给高石双,背过身不再看两人。

刚刚到号了,陈素红不进会诊室。

担心过号,也烦她耽误她时间,她发了一通脾气,软的硬的都用上了,她甚至想直接丢下这两人回晋理。

想着这些,高海星脸上的埋怨和不耐烦到了极点,连着一天一夜从晋理市的乡下村镇带着一个瞎子一个哑巴到平京来看病的辛苦她都可以忍,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只因为她打了一个电话想请任灯帮忙,陈素红说不看病就不看病了。

为了带陈素红来平京看眼睛,她被养母戳着鼻子戳着脊梁骨骂。

骂她眼里只有那不要她没养过她一天的亲生父母,对摔断腿在家休养的养父半点不上心。

她好不容易考上编制的工作,今天是上班第一天,她一天班没上就开始请假。

可这些话,她对任灯说不着。

和任灯有交情,关系亲的人是高韫。

高韫死前求她不要再恨亲生父母,她做不到。

她是从小被舍弃送走的人。

她恨亲生父母,也绝不原谅。

可也做不到就这么放任不管。

带陈素红来平京看眼睛是她经过思量的。

平京是高韫读大学的地方,陈素红和高石双来过平京,虽然只有两次。

这个城市还有任灯,念着高韫,任灯会帮衬一二,好过这一哑一瞎在其他陌生城市看病。

高海星已经打定主意,陈素红的诊断结果一出来她就回晋理,她要回去照顾养父母,还要去上班。

她一脸要撂挑子看向任灯。

她只跟单位请了两天假。

她不能在平京耗着,她耗不起。

思绪不过转念间。

任灯这是第二次见到高海星,第一次见她是在高韫葬礼上。

那时的高海星对陈素红和高石双也是满身带刺,言语尖锐。

看着女生眼眶周围因为情绪激动泛起的红。

任灯从包里给她拿了包纸巾。

高海星抽出纸巾用力地擤了擤鼻涕。

她倔强地扬起下颌和任灯对视,“我只能再待半个小时,回程的票已经买了,半个小时后我就得去赶动车票。”

说完,高海星在心里唾弃自己。

任灯和他们不沾亲带故,她怎么可以把话却说得这般理所当然。

任灯来的那刻,她像是抓住了根稻草。

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任灯笑得很轻,整个人都是温柔的。

丝毫没有对她的理所当然和不耐烦感到不悦。

“你能联系我,我很高兴。”

高海星看着这个不过只见过两次面的女人,藏起了心里的五味杂陈和对高韫的嫉妒羡慕。

高韫从出生起就比她幸运。

从小学习优异, 听话懂事,是大人们口中的榜样。

一路上了名校,交的朋友都是她够不着的阶层。

任灯愿意来帮衬一二,她是庆幸的,同时也有一种把麻烦甩出去的轻松感。

她嘴上不饶人:“摊上两个麻烦,还高兴,不知道你怎想的。”

“不麻烦。”

高海星一噎,用力翻了个白眼。

高韫真是好命。

任灯见她不再说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那边有椅子,我们去坐着等。”

耳边响起肚子咕涌的声音。

高海星偏过头,掩饰的压了压肚子。

他们到平京北站后一路从车站赶到医院,唯恐迟了。

她把手缩回了衣兜,隔着衣服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皮在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期间任灯起身说她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她心里禁不住阴暗的想。

说不准这一走就不准备回来了。

任灯拎着早餐和牛奶回来时,随轲会诊室的门已经打开。

陈素红本就苍白发灰的脸显得更黯淡惨白了。

高石双比划着双手,无措又着急。

高海星听完随医生的话,脸上是刻意的不在意。

任灯加快脚步,手上沉淀,她语气也染了几分急:“情况怎么样?”

高海星接话接得快,把随医生说的病症重复给任灯:“视网膜动脉堵塞。”

任灯抿唇,术业有专攻,她并不了解这类病症,高海星又说得简洁官方。

她紧了紧手上的东西,看向随轲:“严重吗?”

高海星冷笑,继续抢话,“再晚一点她就真的成瞎子了。”

随轲瞧见任灯眼里的紧张和担心,将病症和手术方案通俗易懂的又讲述了遍。

瞥见她手中拎着的东西沉重,他话音不停,低头去拎她手里的东西。

耳边是略带冷调的嗓音。

任灯听得认真,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出去。

给出去后愣了下,“我能拎得动”。

随轲嗯了声,却避开她要重新接回去的手。

沉甸甸的早餐和牛奶被放置到空着的椅子上。

手上轻松下来,任灯看了眼被放置的食物,也没再纠结这一细节。

她看着随轲眼睛,等他继续说刚刚被她打岔去接东西没说完的话。

随轲讲得很细致,缓解了她心头的紧张。

高海星瞅瞅在说话的随医生和任灯,不爽地看向不顶事的高石双,眉心紧锁。

“我先去办手续缴费住院。”

高石双去拉她,被高海星用力打开:“别碰我。”

声音尖锐得让一旁经过的护士出言提醒:“医院禁止大声喧哗。”

任灯忙看向无措又小心翼翼的高石双,问高海星,“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高石双从包里拿出用布缠着的厚厚一摞现金,小心翼翼递给任灯,带着讨好的笑指了指高海星。

高海星嘲讽道:“担心我帮你们出钱?脸可真大。”

话落她拿走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高海星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让人讨厌,可对着这两人,她没办法好言好语好脸色。

已经耽误了黄金急救时间,要是让高石双这个有交流障碍的人去办这些,她不敢想会拖到什么时候。

高海星虽然不耐烦态度差,可没有哪一点不是为了陈素红和高石双。

陈素红和高石双看向高海星的言语动作尽是小心翼翼。

只是再小心翼翼也没办法让高海星顺心一丝一毫。

任灯没有立场说什么。

她捕捉到高海星刚刚的话,再晚一点,那就是说现在还不算晚。

随轲瞧着她蹙起的眉心,“不信我?”

任灯很轻眨了下眼睛,“手术是你做吗?”

“手术是随医生做?”

高海星去而复返脆哑的声音和任灯灼灼的目光同时朝向随轲。

高海星捞起掉在椅子上忘了拿的手机,听到任灯的问话,语气带了喜意,又确认的问了句:“手术真的是随医生做?”

不明原因的,高海星就是信如果随医生做陈素红的手术。

她那只左眼睛一定瞎不了。

不怪她反应那么大,她刚刚听到陈素红的手术会排给其他医生做。

高海星看到随医生点头后,迈出去的脚步都轻盈了几分。

随轲凝着任灯仍微蹙的眉心,指尖虚空点了下她眉心,“别皱眉,不是什么大手术。”

任灯眼睫一颤。

男人一身白大褂,瞧着冷羁散漫,却无端让人有信服力。

随轲目光很静,忽地勾唇:“这会儿倒是敢直勾勾盯着我看了?”

任灯脸倏地发热,眸光撞进他戏谑眼底。

什么叫直勾勾盯着他看,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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